刘裕点了点头:“是的,但我不会象拓跋硅那样,把你们的族人分到其他各部,让他们去当奴隶,任人宰割,我会让他们成为我们大晋的百姓,子民,跟我们汉人百姓一样,分给他们土地,农具,教会他们农耕之事,教会她们纺织之技,让他们可以自食其力,和我们所有的大晋汉人百姓一样,平安,有希望地活下去。从此只有大晋的百姓,没有贺兰部的族人了。这个结果,你是否接受,贺兰夫人?”
贺兰敏咬了咬牙:“就不可以让他们继续保持一个部落的存在,划出一个县,半个县的土地给他们居住吗?我们的族人可以如你说的那样,都去学农耕之事,都去当普通的百姓,农夫,但是他们毕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一起,甚至共一个祖父,曾祖父的亲人,如果我让你的子孙后代们也这样骨肉分离,背井离乡,甚至几百年,永远地也不能再相见,刘裕,你能接受吗?”
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:“为了大晋的长治久安,我只能接受,因为这种世代血缘,关系太过紧密的族人,如果是继续保持部落的模式,形态,继续听命于一个族长,比如说听命于你大哥贺兰卢,然后你大哥的子孙们再去统领他们的子孙,那这些族人,就只知有族长,大人,不知有国家,只要这个族长,大人,起了异心,那就是整个部落都会反叛,这就是致乱之源啊。”
贺兰敏冷笑道:“搞的你们汉人就没有这种带头大哥,族长村霸们一样,刘裕,你自己也是京口大哥,你刘家也是世代威震乡里,世代为官吏,难道你就没反叛吗,你刘家就不用担心这种风险吗?”
刘裕微微一笑:“我是反叛了啊,对于桓玄的楚国来说,我不就是以京口大哥的身份,以我们刘家在京口世代的威望,一呼百应,建义成功了吗?我可以以大义的名份来反桓,也可以以同样的名义再反大晋,或者是反别的朝代,因为乡亲们认我这个京口带头大哥,胜过认同朝廷派来的刺史,郡守,县令们,贺兰夫人,我是成功了,再之前五胡乱华时期,刘渊,石勒他们也成功了,再后面一点,慕容俊,姚氏羌人,苻氏氐人这些部落首领们,也叛乱成功了,这些事情,我是不能允许在未来继续下去,甚至,这种部落首领们世袭不变的情况,我也不能允许,所有的百姓,他们效忠的只有国家,而不是某个个人,这是原则问题,没有的商量。”
贺兰敏喃喃道:“国家?可是国家不也是要由君主们统治的吗,你再怎么说人人平等,难道还真的可以让国家,让整个天下,从此再没有了世袭统治?”
刘裕点了点头:“当然不能再继续有,这是公权力和私人财产的区别,作为一个家庭,家族,可以把自己家的财产合法地流传下去,传子传孙,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,财产上的优势,甚至是一些家学,教育,爵位继承的优势,让子孙比起别人有更好的起步资源,但这不代表,你有资格可以让自己任国家官职时的这些公权力,也直接传给子孙。说得清楚一点,你自己当过刺史,当过丞相,当过大将军,不代表你可以把这些官职,也传给子孙后代,儿孙自有儿孙福,他们可以靠你的功劳带来的爵位,起步和教育有优势,从低级的官吏开始做起,如果真的有才能,那可以在后面立了功后升官晋职,但不能说上来就接替老子的官职,这点,必须推行于全天下,而且,会从我刘裕做起。”
贺兰敏哈哈一笑:“可是刚才你还说过,你有可能代晋自立,建立自己的王朝呢,既然是王朝,就还得是父死子继的这套,这不是和你这个理想冲突吗?”
刘裕沉声道:“我就算要自立,建立王朝,也不是因为要把权力世袭,而是因为现在这个世道,人们只认皇帝,只相信君权天授这套,我为了能把我们政策,强行地推行到全天下,变成法令,强制人接受,就只有用皇帝的权力才行,一旦让世人都接受人人平等这套理念,慢慢地我就会把皇帝从血缘传承变回禅让制度,并成为整个国家的根本制度,如有违背,天下共击之,这样的话,从我自己开始,就不再当皇帝了,那以后还怎么会有这种家族占有公权力,世世代代传承的情况出现呢?”
贺兰敏咬了咬牙:“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,能活得足够长,来改变这一切,刘裕,你已经年过四旬,还能活多少年?你真的以为,区区数十年时间,就可以移风易俗,让千年以来的血缘传承,君权天授的制度,在你这里改变吗?”
刘裕的心潮澎湃,想到了后世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,朗声道:“我相信,只要有那么一群可以抛弃小家,为了天下人的有志之士,只要有这么一个可以为了全天下人的未来,牺牲自己的幸福乃至生命,只要有这么一些大公无私,心怀天下的人,想为了百姓谋福利,那短则二三十年,长则一百多年,这种风气的,理念的转变,一定可以发生,如果天下为公变成天下为私,也只是某些人开的头,几十年就做到,那从天下为私变成天下为公,就一定不能实现吗?如果不需要子孙后代祭祀自己,想要自己显灵发威,那成为天下人世代所景仰的圣贤,不比当一个把天下权力变成私权的族长,更受人尊敬吗?周公,孔子这些人,没有把权力,财富全给自己的子孙,而是给了弟子们,所以至今受到我们的尊敬,成为圣人,而夏启这个把禅让变成继承的人,又有几个人会崇拜他,怀念他?”